天霆号

亲爱的,我靠对符号的过敏,来辨认气味。
文化是完整而连贯的,被隐喻般串联于每一行字符、每一滴血和每一个社会的人
——如果它不曾断绝的话。

【安雷】Eternity(2)

旧设安布    我流私设的可能是未来废墟+哨向背景

真的是今天更    前文走: 1

BGM: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贝多芬 (请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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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冷热流的风掀走了这一片灰尘般的雪,裸露出钢铁的地面,零散着残损的机械肢、能量管、复合纤维板和武器匣,机器毁坏前几度试图发出的电磁信号被精神力屏蔽,如同笼子里盘旋的幽灵,待检修的设备电子光闪烁几下,被“指令”熄灭了。他们拆掉了这批机器人的身份识别讯号器和中枢芯片,把数据导入终端进行解码和模拟,用它通过了机械城的门禁。

 

这些年AI缩紧统治域,为了节约资源而回收了不少次级智能机器人,大片边缘城市带渐渐荒落,这一块地区也不例外。城市里的机器人大幅减少,与仅储存于数据库记载上的繁荣时期的资料描述相去甚远,工业相关的生产维修设施半停工,运送物资和机械的轨道站班次屈指可数,已无人使用的废弃街区不再供给能源和用水,那里长期失修的管道、地面和建筑出现了氧化痕迹和细小的裂纹,覆盖其上的经久不化的雪已凝结成冰。

 

这类城市如今只有中心区域和通向其他城市的交通及边境地区尚有活力,探扫和监视程序系统倒因是高等AI层统一编送更新而保持了尖端,布伦达的精神力始终在终端模拟出的伪装上增覆了一层屏蔽及暗示。对哨兵向导的精神体探知是AI防御的重点之一,它们具象化时会引起可被仪器监控到的量子波动,在通行等关键地带不能被轻易放出。

 

为了防止被发现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一路没有出声交流,径直通过了轨道站的安检,偷渡上开往下一座城市的列车。机器人即使有了不同程度的智能,仍然难以像真正的人类那样有自由散漫的姿态,秩序和纯粹的概念似乎是刻在核心程序里的。一趟列车所有机器人整整齐齐站着,毕竟合金和复合材料制成的身体并不需要座位,智能低的没有主动交流的功能,偏僻地区高等AI数量少,有交流欲的用起不同的电子模拟音对话——这是它们曾经模仿人类遗留的习惯,话题主要跟机身配件、市面交易或人类情况有关——或者直接互相连接手臂上的传达器,用机器人间更熟练的程序代码在机械脑内刷屏,以致于前种交流方式成为了这节沉默而封闭的车厢唯一音量显著的声音。

 

数个小时不能说话,布伦达原先自己一个人潜入,翻看终端里存留的书或资料,时间很快就能过去,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这次不一样,这次身旁多了一个。暂且抛开与人面对面不作交流只刷终端是否存在的礼貌或冷落问题,他们已经建有浅层的链接,情绪多少会不受控制地互相传导,即使尚很笼统,也难以做到长时间地完全忽视。

 

看着闭眼站得挺直的安迷修,看着那张静默的脸、那尖削秀气的下颌、那双紧闭的嘴唇寡薄俊朗的线条,他有点百无聊赖,渐渐隐约烦躁起来——不是因为被安迷修情绪干扰到了。而是,他发现这几个小时下来,除了必要的防备提醒,对方不仅仍未有交流欲,情绪更淡得几近于无,模糊的想法也没有转达出一星半点,它们通通被封在壁垒更深处,压得严严实实,甚至可能根本原也不存在,连带安迷修整个人都仿佛没有生命的物件似的。

 

然而安迷修显然不是死物,有清晰的呼吸、脉搏、心跳,体温也是身体健实的人具有的偏高,更有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实力——能入他的眼又在他旁边,就无法被放在无关紧要的忽视位置了——这样一个人如何能同死物一样对待呢,他这么想着,嘴角沉得无知无觉。

 

安迷修忽而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翡绿而轻淡,却莫名凝定,像风中的松树。

他下意识怔愣。

却见对方短短的一驻便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移走了。

 

他的目光先于因过短而滞闭的心情跟着挪过去——是报站牌。下一秒那块牌子发出了仿真的温切女音,提醒乘客到站了,以一种同样是人类遗留习惯而在机器人的视角中并无特意更改必要的方式。这是趟城际轨道交通,每过一块城区边界都会有一轮安检,即用身份识别讯号器刷车厢门边的感应装置,进入核心大城还会有专门的、更精密的查验机器人来巡检。

 

他们一一刷了模拟讯号器的终端,回到原处站立,车厢的机器人上下了一批,改换了几副不同的机械身躯面孔,车门合拢,重归沉默而封闭。

安迷修的眼神停回了他身上,跟他看回去的正巧对上。

 

几若不存的链接那端终于传来了一点询问的动静,布伦达伸出手,抓住了对方的小臂,指掌下紧实有力的肌肉廓感透出哨兵特用的材质细轻的衣料。

精神力通过链接一拽,他将安迷修拉进了精神图景。

 

一座图书馆。

安迷修仰起头,一座高塔里的图书馆,头顶满天繁星。

 

古老的人类早期的木隔墙架,摆满了古旧的精装硬皮书卷,地面正中立着一尊亮着电子光点的星球仪,其上投影出变化的星图,垂落的星光来自高远的天井。狭窄的木制旋梯,一截一截,并不全然连贯地浮于虚空,从底下看去,梯板底是仿若流动的荧点点的深海海水,星辉和荧荧也微亮了无数种封册上烫金银的形色字体和那些更神秘的黄铜密锁。

 

“礼尚往来。”

布伦达晃着腿坐在一阶木梯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扬着高傲的下巴和昳蜷的眉眼,手指一挥,几只莹紫的蛱蝶向他翩跹而来。

 

貉嗅了嗅蝶翼上的精神力,从他脚后走出,跟着它们爬上阶梯,四肢瘦短却异常轻盈,灵活地跃过那些旋梯与旋梯间的空隙,乖静地趴去了布伦达手边。安迷修踏上了另一侧木梯,在向导对面的位置坐下,中间隔着虚空的宇宙和幽暗朦散的星光。

 

“你刚才似乎情绪低闷。”哨兵静静地开口。

“太沉默了。”他简略道。

“抱歉,没有合适的与你交流的客观条件。”

“……”布伦达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但没有多说什么——对方的口吻染着些许恳切,可能已经是这个过于寡淡的家伙平常能展露出的较为明晰的程度了,为他没有足够理由的心情而苛求更顺应的回应,这显然并不公正。

 

安迷修望着那些古老而寂静的书籍,手指覆着握剑的薄茧,搭上封皮的一角,将它取出。书仿若真实,泛黄的纸张和轻淡的油墨气息,其上印写着古早的文字,他并不识得,却能用精神力从建造者的思想里读取。

 

卷首写着第一首短诗:

『我把叹息和苦痛,灌输在这本书中。你要是把它打开,就露出我的隐衷。』

 

他合上书页,放回原处——这是个漫寂的灵魂,他暂未备好惊扰的庄肃。他仰起头,跟高邃的星辰静默以对,落回对岸的抚摸幼貉的布伦达。

“塔顶是怎样的景象?”安迷修问道。

向导微动眉梢,食指竖起贴在唇边:“你现在看不到。”

“链接程度不够。”他没有用疑问的语气。

“没错。”布伦达拎起貉的后领皮,把巾摆从那口生长的奶牙里拽出来,责备地轻轻弹了下那湿润的鼻尖,“那些阶梯,你无法攀见尽头。”

哨兵见状,跳了过来,把捣蛋的精神体驱回了自己另一端的精神图景:“抱歉。”

他抬头看着旁边的安迷修,正想说点什么,列车报站的电子女音又一次响起,他们回到现实实体之中,再一次刷验模拟身份识别讯号器的终端。

 

 

又一批机器人上下车厢,列车重新开动,这次抱臂站回原处的安迷修,闭回了眼睛。到达这片地区的核心大城还有两站,布伦达抿紧嘴唇,盯了他一会儿,打开了终端看起资料,不再试图去回想已经被插曲冲忘了的一时兴起。

 

巡检的查验机器人如期出现,电子眼一一扫描过整整齐齐的机器人们,结果符合的滴滴电子音逐渐靠近他们所在。安迷修的手习惯性按上腰间无刃的剑柄,布伦达加深了覆盖在讯号器之上的精神力屏蔽及暗示,扫描光在手臂的终端上来回录入,所费的时间似乎比前面之前规律的响动长。

 

他们渐渐屏住呼吸,合格的滴滴声响起了首音。

肌肉的绷紧尚未及放松,后续的电子音戛然而止,绿灯闪了几下,转成警报的红光:“数据录入不符——数据录入不符——警告——警告——存在入侵者——存在——”

安迷修的冷流刃尖已经没入机械的胸前中枢。

 

“……判、判定——攻击行为——人类的元力武器——进入战斗。”巡检的AI僵硬地挪动出了些故障的身体,断断续续说完,同时举起了机械臂装载的激光枪,整个车厢的机器人都接收到了指令,切换成战时模式。

 

蝴蝶纷飞。

哨兵极快地拧转剑身往前一送,抽剑,一脚踹飞了巡检AI,机械身体砸倒了几个冲上前的机器人,走火的激光枪射穿了车厢顶。

 

近乎瞬间,热流剑的超高温横斜几道能量劈在坚固的合金厢壁,灼烧的黑吞噬出细裂的缝隙,雷电在白锤首蓄力,重重一锤砸破脆化的壁板,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雪味汹涌而入。

安迷修一手挥斩冷流挡下追击的光束,一手箍住向导的腰,带着人跃出急速行驶的列车。

 

回旋的风降低了落地的冲力,哨兵看了眼臂弯里白色的星星,敏锐的听觉接收到远处武器切换的机械音,身体往前急扑伏倒,远程的攻击光束炸在之前落地的近区。布伦达攀住他的肩膀,举起雷神之锤,精神力汇成上空紫白的雷光,接连轰降陆续跳车的追兵。

 

安迷修半揽着他站起来——是城市死寂的外区,成片空旷而枯白的废弃厂房——他们毁塌途径的厂房稍作阻挡,且战且避,向更内城的偏僻荒落的街巷跑去,四散游走的电流悄然提前短路掉沿路一台台监控摄像头。

 

机器人们扫描着空气和地面的遗存信息追了过来,头顶的盲点跃下入侵者的身影,旋切的冷与热的剑锋瞬间绞碎了近处几具机械身躯,他侧翻躲开一排扫射,蹬在墙壁,亮如白炽的雷电扫荡了下方街巷。密集的敌人陷入损毁性的高强电流,半空中,哨兵反手旋身逆斩落地,纵贯的数道冷热元力来回断裂了残喘的反击可能。

 

近半的旧建被波及,地面几度塌陷,貉从散毁的机械堆里叼出一枚芯片,跟着它的主人转移去别处暂时藏匿。他们跳进一处人类早期遗存下来已废弃干涸的地下水道,沿着终端数据库里的资料往相对安全的区域走,貉把芯片吐到安迷修手上,他揉了揉这只小型犬科长毛柔顺的脑袋,让它回去了精神域中。

 

“那个巡检AI的芯片?”布伦达问。

“嗯。”安迷修递给他接入终端初步解码查看。

向导拆解了外围几层的程序,摇摇头,递还让对方先收好:“不知道我们这次被发现,是因为AI那边更新了仪器精度还是它们改换了更复杂的处理程序。这枚芯片的核心加密方式过于复杂,等回到塔域里再找专门的人员破译。”

 

虚拟屏幕微蓝的光映亮了漆黑一片的地下隧道,也映亮了布伦达俊昳的面庞,他抬起长翘的眼睫看向安迷修,眼睛的颜色被荧成轻雅的蓝紫,捧起的风信子似的。打量了哨兵一会儿,他收回视线,看着地图继续走,含糊在自言自语的喃音里的话语略带疑惑:“你的精神壁垒怎么这么结实,刚才的战斗一瞬间爆炸的信息量完全没有影响到你吗……”

 

他们通过地下河水道,在有警检AI巡视的几处小动静地打了几次,隐蔽地离开了中心城区,绕去另一处偏僻的外区,爬回地面擒了两只碰巧经过的机器人,如法炮制模拟了它们的身份识别讯号器,离开了这座禁戒搜捕他们的大城。

 

他们再一次偷潜进下一座查验不那么严格的城市,乘上列车又坐了三站,穿过了这片边缘城市带。又走了几天,距离地底人类的A级塔域已经不远,营养剂还剩最后两管,一人一管分掉了。安迷修没有停下睡觉,径直连续两夜兼程,通回地底的军用天井就在附近,幼貉跳出高维精神域,耸动鼻子,优雅地迈着小短腿领他去能量波异常的隐蔽点。

 

他喊醒肩背伏着的向导,布伦达打了个睡得半饱的哈欠,跳下来活络手脚。终端轮流刷过伪装成砾石的感应仪,高密度的合金天井门缓缓打开,他们走下台阶,下方是塔域军部的驻边军力和严格的安检登记。

 

正式离开军事管制区回到寻常的塔域生活区时,仿太阳光的人造光源尚明亮了整个地底的天顶,气温也不再是地面长期的低寒,来往的商贩和客流有部分聚集于边境,嘈杂的人声和缤斓的衣物鲜活了看够黑白灰冷色调的眼睛。

 

他们找了间旅馆,打算先洗澡睡足了觉再谈其他,用一把钥匙开完门后,布伦达后知后觉想起来只订了一间房。他看向安迷修,见后者那惯来没多少情绪的脸,只能从眉梢的细微读出淡淡的疑问——大概根本还没意识到吧,他于是作罢,确实只是小事。

 

介于被安迷修背了两个晚上,洗浴室他优先让给了对方,床边坐了会儿,想起芯片的问题,打开终端敲了一个联系人。

通讯很快被接通,黑发蓝眼的漂亮少女出现在虚拟屏上,狡黠的眼珠子稍一打量:“哟,‘小王子殿下’,您瞧上去最近过得很愉快呀。”

“凯莉,我不认可那个称呼。”布伦达皱了皱眉,同样的声明他已经说过多次。懒得过多计较,他切入了正题,“我拿到了一枚新的编程芯片,出自地面机械城里轨道交通的巡检机器人,解读出来你要多少资源点?”

凯莉调出另一个虚拟屏,敲了几个按键进行检索:“由高等AI直接下发外派的那类?”

“对。”

“先把数据整体传导过来,我看看。”

布伦达按下发送,等待对方给结果。

涂着黑爱心粉红指甲油的细白手指飞快敲着代码,凯莉轻松的脸色逐渐严肃了些,饶有兴趣地暂停了解构:“这位的编程和意识都很厉害啊。价码嘛,看在新鲜的份上,老价位再八折,交货时一次性现付,成交?”

“用时?”

“预计三天。”

“成交。”

“‘殿下’真是有钱的爽快人。”凯莉正打算关掉屏幕,眼一瞥却见那端布伦达正看着身后走出浴室的身影。那人看着眼生,浅棕色发丝还滴着水,显然刚洗完澡,距离有点远,但仍能瞧出有双沉雅的祖母绿眼睛,肩宽腰窄个高腿长,仅仅远观轮廓都能觉出淡锐的英俊。

“那位是谁呀?哨兵?”

布伦达“嗯”了一声。

“您的哨兵?”

安迷修闻声望了过来,眼神依然情绪不显,在虚拟屏上一顿,不留痕迹地挪开视线,避去了阳台。他望着那肩膀处被滴水的发丝打湿的白衬衣,透出隐约的迷人的浅麦色肌肉,莫名卡了壳,含糊地回答:“……不算是。”

她揶揄地眨眨眼:“是也不是?”

“与你无关。”布伦达直接掐断了通讯。

 

他走过去跟安迷修转述情况,对方微微颔首以示知晓。明亮的人造光源晕染了他湿润的轮廓,在并不晦暗的光线里,那双绿色会浅透一些,蕴含新嫩的生机,干净而纯澈,是很容易打动人的色泽,看着谁时尤为如此。

恍眼地。

他明明那样静默,又为何如此惹人强烈。

 

布伦达收回视线——兴许有点无人知觉的仓促——找了衣服进浴室去洗澡,再出来时,拉好的窗帘挡住大部分光线,安迷修已经睡着了,留出了规整的半个床位给他。

 

他们在单调而放松的吃喝—闲逛—睡觉中懒散地混完了三天,第四天黄昏,凯莉的通讯如约响起。少女眼睛下方显出缺乏睡眠也怠于掩饰的青黛色,直接把解码包发送回来,只提醒了一句:“程序末尾有编程人留的署名,很正常,大部分创造人都有这习惯。不过这名字我没听说过,也不是哪个已知AI的代号,是新造的吗?”

 

布伦达翻着代码,漫不经心问了一句:“署名是什么?”

Anmicius.

 

屋内寂静一息,布伦达甚至不需要回头,就已从链接另一端感知到了安迷修直透出那高绝坚固的壁垒的情绪——他至今从未见过的,安迷修这个人的、强烈的、情绪起伏,即使仅有那么一瞬,仅一瞬又沉回了深不见底的海渊。

 

凯莉回答完,挥挥手让他们自觉打款就说要去补觉而挂掉了通讯。他回过头,看着比往常更加静默的安迷修——如同一座英俊而冰冷的石像,仿佛纯烈地活着,又仿佛早已死过。

 

 


TBC.

 

 

书页的诗,出自海涅的《抒情插曲》

对,是惑哥。

另外,目前展现出来的旧安和布布的精神图景都只是一部分。


还有,BGM的选用,其实来源于这首 The Moonlight Hotel 卡拉斯版的“加州旅馆”,非常别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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