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霆号

亲爱的,我靠对符号的过敏,来辨认气味。
文化是完整而连贯的,被隐喻般串联于每一行字符、每一滴血和每一个社会的人
——如果它不曾断绝的话。

【二零一八年六九骸生贺】 复活的黑鸟

骸个人向无cp   第一人称  瞎写,短完 

BGM:Million Years Ago——Ade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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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金的天空,湛蓝的海,我扒着一根半朽的木头,漫无目的漂流。

 

天地间只有那两种饱满的色彩,没有其他活物,一个梦境、一个幻觉,或者其他什么白日误入的地方,我垂趴脑袋装死,任由越喝越送命的咸涩海水随着清澈的波浪一口口涌进嘴里,打算趁早来一把久违的溺死。遗憾地是,这种死法的过程实在太过无聊毫无美感也难以下咽,大多海水还是被我不如何走心地吐掉,尽管指不定有多少又回灌进肚,恶心地胀破早已因长期极度生活不规律而功能絮乱的胃。

 

天和海的交界线按常理标准完全称得上静美,但它根本进不了我眼睛,更别说插进心脏里。就我如今看来,它跟块劣质颜料劣质笔法乱图就的不入流废品一样,既无价值也无使用价值。我在海浪的浮沉中瞥着我的倒影,用仿佛会长出一朵黄水仙的力气,它是鲜艳的,地狱与诅咒阴魂不散地居住其间——前者我熟悉到厌烦,后者我厌烦到熟悉。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对这份力量引以为傲,仅仅相对而言,那时我尚以为是个前因幽暗的意外,以为它只代表“过去”,以为我依旧是短暂而健忘的人类,甚至让我萌生过一些有趣的野心,也一度令我渐渐消解去它的副作用,跟坚固到不可思议的某位过寻常生活。随其自然、理所当然的死亡之后,我意识到它是连贯的,是记忆和能力的一次次累加,死亡只代表着下一次随机的降生,并不意味着结束与开始,正如它的名字所揭示的那样。

 

静止的光线钟表般滴进额侧,我拒绝与自己的视觉互相提醒,慢慢阖拢眼帘,任由海水将我当岛沿冲刷,托着浮木飘向已知或可知。

 

——谁愿意当只衔尾蛇呢?

一个无尽的符号、一个循环的象征,只该被刻在古代神庙上,被记载在字行里,作为诗人的美学或神秘学家的虚妄追求,而从来不应是个活物。

尤其不应是,如果算的话,不应是个人类。

 

后来我曾又一次巧合地见过白兰·杰索,力量的诅咒方面他比我幸运,因为他大多数人世里,只偶尔跟我情况相仿。那天我站在阳台逗一只旅馆主人养的猫,西西里的海风挠着橘黄的软皮毛,察觉到视线我往下瞥,冰淇淋店外不知多少年前的熟人正吹口琴。他这次可能投生进了没落家族,衣着显露出洗旧的拮据,年纪还很轻,望向我的眼神意味跟普通人类迥然不同——他认识我,好吧,我抱起橘猫走进房间,时空节点又到坐标系的零点了。

 

高科技超工业狂热爱好者白兰·杰索不出意外地再次走上老路,这次我对此毫无兴趣,隔着海洋和大陆,隔着无数个岬角岛屿,窝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嗅太阳,世界又被闹得惊天动地也充耳不闻。直到某天,我那只蠢猫头鹰颠三倒四飞回来,瑟缩进沙发脚生闷气,如同蒙受奇耻大辱。我倒拎鸟的大长腿,少了一大撮羽毛,猜是那位野心勃勃的熟人找上门来了,几天后果不其然收到粘了枭毛的邀请函,一股子能引动回忆的糖分超标的熏味。

 

我遗憾地花光挣得很不上心的积蓄定制了一套撑场面的名牌,还喷了香水压掉领带不小心沾上的巧克力酱味,整整齐齐人模人样地出门找死,哦不,出门赴约。时空的横轴与纵轴再一次接头,地点定在一栋造型奇特的滨海白建筑,幸好白兰的古怪审美没变,否则我可能会因无法忍受品味而中途改变主意亲自叉死他。

 

一场互相表演的酒局,只有加冰伏特加的口感被共同真心诚意地赞扬,他知道我是谁,知道我有什么能力,知道无数个平行的我,有试探拉拢我的意图,却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境况糟糕的胃开始疼痛,我嘴上的火车跑到隐蔽叙旧之心的尽头,实体化一把左轮跟他赌俄罗斯轮盘,准备送出蓄谋的恶趣味表演。幻觉子弹伪装成的“运气”受我掌控,我很快愉悦地将枪口塞进自己嘴里,跟反应过来试图阻止的对方微笑表示“Arrivederci”。

 

鲜艳的忘川河滩旁,斯佩多捏着鼻子嫌弃形象鲜艳的我,趁我不备踹我进除垢的河里,洗干净一身红红白白的脑浆血皮。这唯一能跟我勉强算同种时间轴的孤魂鬼囚,很不人道地嘲笑“噢,多么悲哀的重逢”,哼着旧曲拿出一截椿木,又刻上了一道象征人生次数的痕迹。

 

我和老东西蹲在桥沿聊天,他说我跑得太快连这次世界被谁救了的信息都捎不过来,我怎么知道反正不是云雀恭弥谁爱去谁去——当然不可能是他,否则我的脑壳早被打爆,哪至于好端端留到这时,于是斯佩多像模像样地装神棍,拈出张红桃K摇摇头撕了。

 

数不清多少年里,我曾为了解除轮回眼的附着,跟对方讨论过形形色色的销毁法,再疯狂的科学家也不会有我俩的创造力和践行水平。然而,如同炼金术师寻找着贤者之石,如同世间任何的无稽之谈,我所有的尝试一一无果而终,心态从深恶痛绝惰到百无聊赖,只好转向设计各种符合我美学的死法和死亡造型。

 

我死过很多很多次,自找的或常规的,比如模仿倒吊人形象,倒挂在当时骸枭最爱住的栎树上,割开自己的喉咙,沿着面骨淌下的血液泅湿通向废弃荒堡的小路。森森然恐怖传说一直流传到好几代后,连城堡的废墟都被冠以传名,被莫名其妙封成“公爵”的我还亲耳听闻过,甚至兴致勃勃地去那颗树下的无名墓上刻了碑铭:

 

『我在死人的眼里下葬。我诞生于世界的虚无。

冰凉的金属践踏我的前额,蓝色的露珠渗透我的太阳穴,蜘蛛搜寻我的心。』

 

还有一次,我降生于贫穷与病痛,正不以为意地在脑海里物色去地狱抽斯佩多老脸的日子,我那个说话十二分不讨人喜欢的徒弟,以四十多岁的好心成功人士姿态,把还是个婴儿的我收养走了——理由是管家向他汇报缺果林的看场员,他一见我的模样就预感我能当好。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用那把胡茬想出的主意,病被治好后便开始了平凡的看场员生活,毕生一共照看过七十六条护林犬,还参加过弗兰的葬礼,慈祥而不失礼貌地看一群被救助的小孩哭哭哀哀地对着棺椁喊他“弗兰老爹”——噢,其中有个女孩显然是库洛姆的模样——令我那负重累累的记忆一时产生些雪崩的趋势。

 

这些荒诞的经历着实感人肺腑,我嚼完地狱的怪味烟草,拾掇好自己的皮囊继续上路。互相驳杂的一段段记忆早已模糊各自确定的界限,将所有存有印象的名字推成象征,他们不再是他们,而是一项项万花筒式符号,我的骨架则被一分为二,一侧填满鲜花的生机,一侧铺就死河的荒芜。生存和毁灭不再有区别,更不具多少与我有关的意义,世界开玩笑般旋转跳跃,又到了漫长漫长的衔尾蛇时间。

 

溺亡的窒息感稍微惊醒我,我睁开被海水淹没的眼睛,呛出几口盐粒,光线的金辉漂流进红色的地狱里。浮木抵达大陆或岛屿的一角,白色的尖塔在饱满的色调中伫立,折射的视觉感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微弱突兀。

 

我支撑起沉重的头颅,抠动嗓子吐出苦涩的海水。

一片片黑羽随着波浪远去,缓慢沉没。

 

我艰难地攀向春天的陆地,晾干狼狈的自己。

抬起手,灰白的枭抖落着羽毛停在腕骨。

 

遥远的海岸线,白色的高塔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矗漆黑的高墙——生长着蓝紫色绣球花丛的世界边界。

——我知道那里是谁。

 

一切都像个幻觉,或者幻觉上演了一切。

 

我抹干净脸上的水,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背对那座黑墙,走向未知与不可知的另一个前方。

 

 

 

END.

 

 

 

墓志铭魔改自特拉克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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