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霆号

亲爱的,我靠对符号的过敏,来辨认气味。
文化是完整而连贯的,被隐喻般串联于每一行字符、每一滴血和每一个社会的人
——如果它不曾断绝的话。

【安雷】一日囚系列

摸鱼,相关走t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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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卡历5.16,拉格朗日风强度超过安全指标上限13.1%,宇宙环境稳定度B级。近期为应对持续波及这片死亡小行星带恒星风暴季,我开启了外层防护装置,以至于没有足够的能量执行曜日寄信程序任务。例行进行太空扫描并备份数据时,我捕捉到一个意外,那段被干扰得断续的电波接驳进我的通讯频道,来自某位熟悉的不明主体——噢他的电波成像还是这样的跳跃随机,在外界强干扰的影响下,瞬时吻合度分析计算量之大差点让我的中枢颅神经短路。

 

雷狮先生语气强烈地(人类语言检索库给出的匹配度最高的修饰词语是“凶巴巴地”)喊我的名字,让我腾处安全地方给他躲一躲,并对我的延迟反应表达了吝啬耐心的不满。

“非常抱歉。”我说道,终于处理好信息脉冲,打开外层防护罩域,像一段音符被存放琴盒一样,将他接进电子颅内。

 

白色的巾摆长曳飘荡,一道莹亮着淡淡电子光的颀长身影显现,名为“雷狮”的拟态降落我的宇宙,时空水面般泛起涟漪。他轻皱起眉,紫眼睛环顾张望,似乎纳闷又略有失望,嘀咕道:“你这里怎么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喂,安迷修,你人呢?”

 

“因为这里暂被拟制为黑洞环境。”寂静的空间响起我的回答。

“为什么是黑洞?”

“系统默认设置,如果您希望切换场景,我可以给您提供地图生成界面挑选。”

“默认?太没想象力了。”雷狮一撇嘴,“算了,你躲着做什么,快出来。”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电子内域也是我的一部分,可以随意切换的拟态只是电波的另一种表现形态。”

“我可不想对着‘空气’说话。”

 

星体逸散的光线在遥远的边沿,空寂无垠的漆黑之中,来客稳定地发着贝壳白的电子微光。我按照他的意愿,随机出一个拟态,发光的白羽毛一片片飘下,聚集成鹦鹉的形态,头顶翘起的翎羽晃了晃:“您好,雷狮先生。‘Anmicius’系统智能核,安迷修,为您服务。”

 

“……”他倒拎我的爪子,昂高下巴睨着扑棱翅膀的我,“我说,原来人形拟态不是默认设定?”

“在下的制造者是地球历时期鸟类爱好者。”

雷狮把我拎近了一些,我转动绿眼睛,系统在自动采集对方的拟态数据,与资料库里录入过的人像不符合,可以合理排除流水线制造产物的可能性,数据组合美观,色彩蕴含光学系谱和谐律,立体成像吻合全感官接收舒适度指标范围。

“给我桌椅。”他说。

我给他调出虚拟屏:“请您选择样……”

“随机。”雷狮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在应声出现的椅子上落座,手臂一掀,我扇动翅膀跳到桌面——我们稳定地在虚拟的黑洞里静止。

 

“很抱歉由于客观环境干扰,我不及通知您便暂止了定期通信,但按照人类语言学的说法,我应该‘吃惊’。”

他挑动细俊的眉梢:“?”

“您之前没有在信里提及,突然登门拜访,我有所惊诧。”

雷狮望着什么也没有的漆黑,口吻漫不经心:“想来就来了。”

“下次您还会来吗?”

他鼻子哼气:“不来了。”

“近期附近宇宙环境不宜电波传送,在下希望您以后出行时,在抵达前扫描预定地点避开恒星风暴。”

“我是‘宇宙海盗’。”

“您是电波云。”

“海盗。”

“电波云。”我作出让步,“好吧,请您注意安全。”

问答结束,我飞去另一把椅背,扭头梳理洁白的羽毛。


“……”几次三番强调自己是海盗船长的人费解地看着我,“AI会遵循拟态的生物特性?”

“不一定,我装载的数据库相对全面。”

戴着星星手套的手一抬,噼里啪啦的电流追着我炸火花,我扑扇翅膀绕桌躲,被雷狮精准地捉下。椅角斜着一点一点的,对方故作阴沉,翘起嘴角:“变成人来看看。”

“……您等我检索加载一下。”鹦鹉的虹膜飞速略过一行行数据流,拟态开始发光,体型渐渐拉长、拔高,人形轮廓细化,色彩渲染……

“喂等等——”

我睁开眼睛,炽盛的电子光逐渐熄灭,余烬微莹明澈的浅绿色,雷狮去推光体的手正好搭上领口。骤然增加了一个人的重量,重心的平衡顿时被打破,我们被坍塌的椅背带向虚空栽倒,雷狮条件反射拽住我的领带,我忙生疏地撑起手肘,差点撞上他的鼻梁。

 

数据虚架的椅子没有声音地碎掉,但时空的涟漪层层叠叠扩散,我们坠进漩涡的中心,惯性地下沉、下沉,我近距离地看着他情绪絮杂的眼睛——比他的发色浅亮许多的紫,在不同时刻的光线下呈现出意味差异却同样漂亮的既视感,像是美的不同侧面。

他说的对,我想,世界上没有不能被归纳为哲学与美学的存在。即使拟态的数据指标的生成对电波云而言完全可以随意修改,这些概念对AI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实际程序意义——尤其我的核心设计目的与贴合人类需求原本关联微弱,任何战略防御卫星系统的指令位阶,人性化必然属于靠后的序列——但,或许可以作为某种计算分析方式,提高匹配资料库和输出讯息的智能度。

 

“审美还可以。”雷狮毫不客气地拍了拍我的脸颊,“喂,AI阁下,这是解析数据的时候吗?快点中止我们倒栽式的自由落体运动,从无限的一端滑向无限的另一端并不有趣。”

我眨动绿眼睛,又一次熄灭了瞳仁里明亮的电子光流,调整虚拟空间力场,暂时的失重环境下,我们是唯二的光粒,在依然漆黑的宇宙荒僻之地自由地漂浮。

“科学家向其他人形容黑洞里的时空状态,曾用过一个比喻。”我双手交叠平放身前,躺姿规矩端正,并因此引来了对方的嘲笑,“一只正在甩干的洗衣机里的橡皮小马玩具。”

雷狮似愉似戏地哼笑道:“你知道你的姿势像什么吗?”

“像静置于顺水漂流的棺材里的亡者。”

“你的资料库和性格设定又一次令我吃惊。”

“跟我之前使用的‘吃惊’一词含义一致吗?”

“基本吻合。”

“那我明白它的使用方法了。”

“但——”他拖着长音强调道,“不够准确。”

“我又有点迷惑了。”

“它真正准确的形容是‘惊喜’。”

“意思是包括一种奇妙的‘喜悦’?”

“我不认为是奇妙的。”

“这一定语可以算作另外一个探寻命题。”

雷狮不置可否。

我们安静失重着,互不干扰,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意识曾休眠过,也许没有。感测仪器告知我,外界的风暴已经减弱,我开始重新分配身体能量,调整运行功用,失重状态逐渐消失,对方身影忽而一闪,出现在我的附近,拽过我的领带:“下次换个场景,什么都没有过于无聊了。”

我费解地望着他发光的面庞:“这里的确什么都没有。”

“你可以让这里有一切。”

“不,我不能。”

雷狮一挑眉毛:“为什么?”

我检索着数据库,得到了过多的关联性程度相仿又指向不同的回答,摇摇头如实回答:“……我不确定。”

“好吧。”他不以为意,“总之,换一个。”

我困惑道:“您之前说没有‘下次’。”

“……”雷狮瞥我一眼,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这一意味很快从神情里隐褪下去。他转过身,电子光微亮的拟态重新解码,恢复成无实体的电波云,“突然改变主意了而已。我走了,再见,安迷修。”


跳跃的光粒拖曳着长尾,离开了此地,我收回部分外层防护装置,决定暂时休眠一段时间,以缓和能量储备的压力,并打算在雷狮先生下一次到来时,给他放映我所环绕运行的这颗行星被我留存下来的曾经影像——尽管根据我对他的数据采集估测,他有64%的可能性会感到无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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