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霆号

亲爱的,我靠对符号的过敏,来辨认气味。
文化是完整而连贯的,被隐喻般串联于每一行字符、每一滴血和每一个社会的人
——如果它不曾断绝的话。

浪漫派(10)

亡灵/流浪骑士安X魔王雷/皇子布

前文走   1  2  3  4  5  6  7  8  9



10.

 

清晨明媚的阳光仅能从一小道窗帘间隙亮堂些华贵的卧室,未够能照进天鹅绒床帏遮挡的软床,安迷修起床洗漱的动作很轻,立领带白领花的深蓝骑士服严实地盖去身上的痕迹,他轻手轻脚地出门去吃早饭。而后别宫的大总管呈上需要他转交的公文、账目、信函、预订行程和礼单,安迷修对处理这些事已经比较熟练了,去看了这次国内及外邦送达的贺礼堆,大致浏览一会儿交代几句,将成摞的文件放到推车上,连同布伦达的早餐一块带回房间。

 

房间依然静悄,他泡好咖啡坐在茶椅上边喝边给文件分类,再进一步简单滤选或撰写摘要。信函们的内容,除了领地的事宜就是一些贵族和领主发来的贺词,并纷纷隐晦地表示希望雷狮殿下能余暇时驾临他们举办的舞会、宴会、茶会、打猎、游玩等活动。文件初步整理完,床帏内传出轻微的动静,随即响起一声懒哑的“安迷修”,他走过去拨开窗帘,布伦达手掌覆额,轻皱着眉看了他一眼,抬起手臂示意。

 

“早安,布伦达。”安迷修一吻手背,托着他的手臂和腰扶他坐起来,被直接一头扎进怀里略带烦躁地拱蹭几下闭目养神,按在对方腰后的手体贴地揉按着,“您还好吗?身上很酸痛?有些宿醉头还昏沉?”

 

布伦达闷闷嘟囔:“没有。”

这句回答当然是口是心非,安迷修看着睡袍领口处,搭垂的深色发丝间露出的那些红印,劝道:“殿下,您躺下再休息会儿吧?”

他置若罔闻,稍歇了会儿,直起身不轻不重推了骑士一把:“拿我衣服来。”

“是。”

换衣服时,布伦达还颇有兴味地打量了一遍视线可及的自己全身,脖颈和肩背处密集些,腰腿上有未褪的指痕,很客观地评价道:“你也没啃多少。”

“……”安迷修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这话,对方也没想等他回答,自己穿好了衣裤抓着他的手臂站起来,他跟那双紫罗兰色的漂亮眼睛对视,自然地接了个黏糊的吻。

“咖啡味。”吻完,年轻的亲王殿下打了个哈欠走去洗漱,因身体不适动作难免有些僵硬,安迷修想跟过去,被手掌按在脸上推走,“我没事。”

“布伦达——”

“少啰嗦。”

他只好放弃跟随,将卧室窗帘拉开,使屋内更加敞亮,忽而洗漱室里探出拿着牙刷的半个身体,吩咐道:“去开瓶红酒。”

“虽然您是成年了,但——”

话音依旧被拒绝讲理地打断:“没有但是,快去。”

“……”骑士扶额,叹口气,没去。

布伦达打理好仪容出来时,一扫桌上没有酒,不满地瞪视对方:“安迷修?”

对方当做没听见,只微笑地将涂好果酱的面包端给他:“您该用早餐了。”

“嚯。”布伦达凉凉地说,“骑士阁下,您的服侍可一点不贴心。”

“在下相信您的宽宏。如果您指的是昨晚,”安迷修诚实地回答,“您似乎挺享受的。”

他咬着面包随手挑拣了封文件看:“是不错,今晚继续。”

骑士犹豫片刻:“恕我拒绝。”

“……”他难以置信,还有点委屈,“你嫌弃我?”

“不,不!亲爱的,当然不是。只是希望能节制一些。”安迷修手掌施了点力,按住他欲发作的肩膀和手臂,在额际、眉骨、鼻尖、面颊细密亲着安抚,“您很累不是吗?身体也还没恢复。而且,雷狮,我们两周后就要离开首都城去领地了,这些天的公事也很多。”

“……”算了,布伦达气呼呼地挥开他,妥协了——自己对这蠢货骑士的脾气似乎越来越莫名的好,爱情这种东西,真是可恶。

成功哄住,安迷修暗自欣慰,趁势转移话题:“殿下,接下来的行程您想如何安排?”

布伦达快速扫了一遍送来信函的名单和礼单,报了一串名字:“这几个,列上。另外,后天晚上有出皇家剧团排练已久的歌剧要首演,你跟我去看。”

“是。”

 

 

早餐简便很快用好,安迷修收走盘盏继续整编文书,亲王殿下摊开文件正式看批,两人不时商谈几句——门被敲响了,通报后,安迷修去打开门,卡米尔走进来,小少年摘下礼帽向布伦达行礼,向安迷修点头:“大哥。骑士阁下。”

 

骑士关好门站回布伦达椅背后,亲王殿下暂没有答话,看着对方冷静坚韧的表情,觉得他这个性格内敛沉稳的堂弟,大概是已经做了什么决定。他想了想,招手示意他坐到旁边茶椅来严肃谈话:“你是想跟随我离开王国吗?”

 

“是的。”卡米尔回答道,并向帮他倒咖啡安迷修道了谢,“大哥,我可以帮到您更多事,不想仅仅留在国内替您管理领地。”

 

布伦达手指轻叩桌面:“你即使在皇族里地位尴尬并不受宠,也仍然比王国里绝大多数人的生活更优渥,不愁吃穿和享受安平。一支刚刚起步的军队,早期兵力拮据,居住和行动环境相对恶劣,甚至不会有稳定意义上的据点或后方,并不是小孩能来历练的地方,你才十三岁,卡米尔,无论你如何心智早熟都尚属于年幼的范畴。”

 

“我明白,大哥。但是,同样,一切才刚开始,您眼下缺乏忠诚可靠的人手,我可以成为您的军师毫无保留地帮助您。您十三岁的时候已经参与了部分政事,还跟随二皇子殿下去战场拿过战功,我既能吃苦也不怕危险,一样做的到。”少年说到后面,仍然保持住了以其年龄来说难能可贵的镇定,钴蓝色的眼睛平静无比,没有出现渐露激动而加快语气的迹象。

 

“卡米尔。”布伦达停止了手指的敲击,改为双手交搭胸前,神色也更为庄肃威仪,“人与人的情况从来不尽相仿,‘别人能做到所以我也能’,这一自我安慰的虚浮理念,从来无法说服我。何况,你的身体素质明显跟我不同,虽然不算体弱多病,但也并不强健,身高不足只能骑专门驯养的矮脚马,即你必须待在堡垒、营地或步兵中军的战车保护内。”

 

“是的。您一旦离开中军……”卡米尔看了看安迷修,“如果骑士阁下也不在的话,遇到敌情时,成员复杂的初建军队很可能首先选择退却或逃亡,难以听从于我、信服我,更不会注意保护我一个身份重于价值的小孩,而此时我的身份比之他们的生命无关紧要。”

 

“没错。早期没有受谁庇护的余地,如果你坚持要跟随征战,可以等日后年长些再来找我,你确实有头脑和手腕上的才能,我向来认可。”

 

“我也同样相信你们的才能,相信你们不会让‘早期’情况持续太久,相信你们会很快建成一支优秀、勇敢、纪律、忠诚的军队。大哥,从头开始跟从与凭空而忽居高位各具难度,你们需要有人来商讨战略评估,保持、消化并治理好稳定的后方与其他繁琐的杂事。”

 

“我们”?布伦达为这个词瞥了一眼身后的安迷修,后者没有表露出对这个词的疑惑,安静地当着听众,他暂且收回目光,“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出于公正,无论如何,即使你是我弟弟,我也不能不经试练程序就擅权直接驳回一位自愿者诚恳认真的申请,如果你在两周内达到了骑士级别的马术标准,我就准许你跟随我离国。”

 

“是!”这非常困难却并非刻意为难,卡米尔没有驳疑,机会需要人自己去抓住。安迷修走去门边开门送人,矮小的少年搭住他的袖领,仰头肃穆地望着他,片刻后没什么情绪的询问道,“阁下,我可否向您寻求帮助?”

 

“您希望我来协助您练习吗?”骑士关上房间门,礼貌地吩咐经过的女仆去通知总管别宫内将住进一位小客人,“小殿下,据我所知,皇家骑士长阁下及其他骑士团同僚们,几乎都是令人尊敬品性良好的优秀骑士,您可以任意挑选一位最合您意的来指导您。”

 

卡米尔拉了拉帽沿,低下视线:“你不能称我为‘殿下’,我不具备那个身份资格。我能像一个普通王族一样生活在王都内,仅仅是因为大哥的庇护,但一个不为王族所承认连爵位也没有的私生子,没有权力来使役皇家骑士团。”

 

“……”安迷修一愣,看着对方跟布伦达有几分相似的面容,眼睛像块教堂花窗上的蓝玻璃,稚嫩的,乖冷的,也更寂静,后者是个几乎不可能出现在布伦达脸上的形容词。这个经常出入王宫跟在布伦达身边学习课程的小少年,原来竟处境如此尴尬吗?他摸了摸那低矮的圆脑袋,十三岁确实太小了,本该是跟同龄伙伴和家犬家猫一块玩耍,读书写字等待父母带小礼物回来的无忧无虑大笑的年纪,“抱歉,我只是想关怀您一下,没有其他冒犯意思。”

 

“没事。”卡米尔并不惊讶,看起来乖巧懂事的小孩,如果再加上一点不够好的境地,总是很容易得来一些心底比较好的人的善意和温柔。

骑士收回手行礼:“除了想学习,您还想代布伦达殿下试探我吗?”

少年并没有让谨慎和出乎意料浮上脸,平静地说:“我不否认,你的出现很突兀,得到大哥的接受未免太快,也过于亲近了。”

“哈哈哈是吗?其实我也这么觉得。”骑士的笑声很爽朗,音色始终是有温度的动听,音量却注意放得低而轻,像是不忍心吵到谁。“在下愿意指导您的马术。”

 

“我对布伦达,不,现在应该称呼为雷狮殿下,是忠实而真诚的,也并不介意您的试探和观察,他需要可靠的忠心之人。”明黄温暖的阳光从廊窗照进来,安迷修英俊端正的面容上浅绿色的眼睛澄净而平和,仪态挺拔而有礼,分明没有正面回答任何关于自身的想法和信息,无形间显出不知算谦逊抑或审慎的滴水不漏作风,神情却几乎称得了光明坦荡,且令人感到十分舒服并无刻板无趣之意。

 

卡米尔用目光和头脑考量着对方,怀疑就算是大哥也并不非常清楚这个人的身世和经历,这个人,自身既是盾也是剑,或者说,一柄看似无刃的剑实则是伪装而成的剑鞘,内里还藏着另一把利剑,出鞘只为守卫和杀人。渐渐地,他有点明白这个分明很正统的骑士,为什么能格外合他大哥的性情口味,得到他大哥的信任——因为这人就是如此的矛盾又完整,温柔却无动,坚韧而自信,有颗奇异的,像石头里长出一点树芽的心和灵魂。

 

“我向你表达谢意。”卡米尔点头行了个礼,没有再与对方进行更多的交谈,转身在总管的带领下住进客房。

 

安迷修回到卧室内,布伦达托着红酒杯,站在另一只摆着酒瓶并摊着世界地图的小桌旁,观赏被保护在玻璃罩内的檀木制成的精巧的三桅帆船模型,托着船的支架下,是一片画上去的海,色彩绚丽的蓝,卷着每一笔都独一无二的沙白——大半年前就已经被海商送进了王宫,他十分喜欢,暂居别宫也专门带了过来。

 

安迷修叹口气,走过去从身后搂住对方:“我才出去这么一会儿,您就喝上酒了。”

“啰嗦。”布伦达侧过头吻了吻他。

算了,没收会被置气,他转而换了话题:“您在看什么?”

 

“从王国的边境到最临近的出海口,途径8个领主势力和3个王国。”布伦达举起酒杯对准地图,暗红的酒液轻轻荡漾,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弧度,“最终的征战目标定为那座著名的大海港,如何?抢下它,组建起皇家海军,打通海陆商道,让平民和贵族全去扩展贸易,顺道划出一片沿海的新度假地。”

 

安迷修想象一会儿,眨眼笑了笑:“真是海军?”

“或许也兼职海盗。”布伦达满不在乎地答。

唉,骑士笑着摇摇头,似无奈又似纵容,没有试图反驳纠正,只抚摸着对方光洁的面颊,温柔地接吻——毕竟还为时尚早。

 

杯口抵上安迷修的唇沿,让他一言而尽,布伦达放下酒杯,心情很好地拿出了小提琴,琴身架上肩,琴弓一指,“公文你来读。”

谐美悠扬的琴声之中,阳光斜照,泛着美丽幽紫的发晕,紫罗兰色眼睛晶莹流彩,皮肤洁白柔软,低垂着眉眼,唇角缀着笑意,整个人像是发着微光。

骑士凝视着他,掌心按在心口,微笑地躬身行礼:“是。”

 

 

月光苍白而寂静,小提琴的乐声飘荡在寂静的房间内,没有那位年轻而野心勃勃的皇子——不,已经是亲王殿下了——屋里只有另一位,深色的冰冷的披着月光与夜色的魔王。

宽敞的床铺上,安迷修猛地惊醒,坐起身——“布伦达!”

 

乐曲仅被他的惊呼打断了一个节拍,被若无其事地续上,半掩在近乎漆黑的发丝下,雷狮仅是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来,紧抿的唇弧与微扬的下巴如大理石雕像般优美却冷硬。亡灵皱眉望着魔王,那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与梦里相似又因更为成熟的年龄而显出细微的不同,非常俊美性感,压低颌骨的时候会显出几分阴戾。

 

安迷修紧紧盯着似乎全然将他无视的雷狮,一时仍难从巨大纷杂的困惑和落差之中理出心情和头绪,谐美的乐章眼下在他的耳朵里甚至成为了干扰。过了一会儿,亡灵骑士稍微收拾一下脑海,主动向对方靠近。尽管积年累月地不习惯跟对方好言交流,但介于那些过去的记忆,他尽力削减了语气里的僵冷:“雷狮,你是……布伦达?你们是同一个人?”

 

魔王似乎专注于演奏,并没有看他或者回答。

冰冷的手试探着搭上对方手臂,他继续询问:“怎么回事,那是我和你的生前吗?是什么时候的事?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全告诉我?”

雷狮依然没有看他或者开口。

安迷修被这与往常截然相反的无视处理而点着了混乱的情绪,难得粗鲁地按住了琴弦,扣紧对方肩膀,语气焦怒:“回答我!”

 

紫罗兰色的眼睛冷冷地注视他,凝滞的空气死寂无比,安迷修收敛些情绪,看着他,口吻不禁软了下来:“抱歉。”

雷狮盯了他片刻,嗤笑一声:“是生前,很多年了。”

 

对方说的笼统而平淡,有些不屑,但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安迷修轻皱着眉等待下文——没有下文,雷狮放下琴依旧盯着他看,但又不再说话了。他茫然又困惑,不知这家伙具体是个什么意思,是懒得说,还是想等他表示一下态度?

 

安迷修艰难地从脑子里翻出以前跟雷狮相处的记忆,以希望能回忆起对方的眼神和语句,琢磨出打破僵局的办法。可惜,以前他并不能理解,更别说上心去关注,思索出的信息非常有些,好像翻来覆去也就那一件稍显温情的事。

 

目光垂落至那合拢的没多少血色的优美嘴唇,安迷修缓慢凑近,手掌不由自主地抚上冰冷的面颊,唇尖碰在一起,被熟悉的无形的命令之力抵住了。

 

“我的降生以‘布伦达’的死亡为代价,安迷修。”雷狮钳住他下颌往后推了推,又不满意于这距离,轻啧一声将人回拉些。手指抚摸着亡灵骑士冰冷的嘴唇,魔王的眼神和语气皆无甚情绪,不紧不慢地说,“他确实是我杀的,你也是。”

 

 

TBC.

 

 

 

其实我突然想到的是,安哥凑近去亲然后狮狮一张美貌的脸突然变成狰狞张开獠牙的怪兽,就,吓死我了……我需要看两张图治愈一下受到惊悚的心灵。

 

 


评论(7)

热度(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