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霆号

亲爱的,我靠对符号的过敏,来辨认气味。
文化是完整而连贯的,被隐喻般串联于每一行字符、每一滴血和每一个社会的人
——如果它不曾断绝的话。

浪漫派(04)

亡灵/流浪骑士安X魔王雷/皇子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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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月色惨白,暗影阴鸷。

 

安迷修战前废话多得很,打起来倒不含糊,很可能是因为攻击目标是非人之物,现在那东西连猫都不像了——它体型像豹,比豺狼更利的利牙,表皮像鳄鱼,背上长着豪猪一样的刺,以及类似穿山甲的爪子。这么一个四不像且无甚美感的外形,令它更加动作迅捷、杀伤强大且防御坚固,哦再加上似乎生命力顽强。

 

双剑使用难度很高,控制左右手去做不同的事情,越是复杂差异大越是困难,同时挥动多用来交叉架挡或者同刺同退,一般的进攻多以单剑为主,另一把补刀或者辅助防御,尤其是防备怪兽灵活野蛮的尾巴袭击。

 

安迷修的双剑技艺已经非常纯熟,剑的动作变化都属极快,不逊野兽的挥爪效率,但如果那对双剑并不特殊的话,很可能对其造不成多少威胁。利爪和剑刃撞击起来大多如同指甲抓挠硬物,声音不算清脆,切割硬皮的往往是剑身上那些很魔幻的冷热流,造成的许多道方向深浅不一的伤口,要么灼热成焦炭要么覆盖着薄冰,怪物留出的血也是浓稠的黑红色,隐隐有腐烂的气味。

 

不死。生物。

 

布伦达琢磨着这两个词语,仔细观察着骑士的战斗,以一个可以对来自四周的攻击瞬间做出反应的警惕姿势,藏身草丛,手掌虚握剑柄——尽管怀疑普通的佩剑至多只能阻挡几下,但现下他也没有其他可靠的武器能够使用。

 

所备不虚,偷袭来自身后,斜上方,布伦达向右疾滚,剑刃挑刺,击在獠牙上剑身甚至压弯出一道剑弧。他立刻倒翻直身,闪掉对方下一扑袭,膝盖微蹲,剑尖指着袭击者,这次他能认出来,一只吸血鬼。

 

惊人的弹跳力,他后撤避开,剑身极快地旋出一个弧轨击中肩部中段,吸血鬼的皮层防御不如那只怪兽,普通的佩剑也能刺进皮肉,然而,愈合力快得慑人,他拔出剑头时甚至就能感觉到武器长进肉里受到的阻碍。

 

收剑的速度稍慢,他差点被尖爪抓住,腿准确地扫中颅侧,再重重一踹,对方倒飞出三米远。反作用力下,他也不得不倒退,腰被安迷修突然伸来的胳膊反搂,带往另一边,蓝绿色的剑逆向斩断野兽坚固的尾巴。

 

劈手夺借身畔那把澄黄的剑,刺向迅速回扑的吸血鬼,纵使剑在他手上没有产生神奇的热流,仍然刺穿了吸血鬼的手臂,却像被骨头卡住般势头受阻。原本在他腰间的手早已松开,转而覆上他的手腕,剑瞬间点起了炽热,那只手掌带着他的手腕拧转,利索往前一送,轻松捅进吸血鬼心脏,直接将对方钉在地上。

 

骑士无暇说话,再度背对他,挥斩向重伤残喘的怪兽,这次消耗过后,解决的速度快上许多。布伦达摸摸自己的耳朵——被对方凑近时的呼吸和压低的喘气灼烫到——看着那把蓝绿色的剑沿着之前造成的剑伤扎进怪兽身躯,深深地划下,几乎将其劈成两截。

 

安迷修这才拔出剑,甩干净剑身上的黑血,喘着气快步走向皇子殿下,此时在他眼里对方单纯是个过分年轻金贵的少年人,一时未想起该使用尊称,压着火尽量用正常音量说:“你不该夺我的剑!我和我的剑都差点下意识攻击你!”

 

“寻常剑攻击效果太差,情况紧急没想那么多。”布伦达难得被凶了还心情很好地解释了一句,打量着骑士身上,部分衣着血和着灰,手臂和腿侧有几道伤口,不过伤口都不深,处理一下过几天就能长好。他盯住对方恢复和平的绿眼睛,“现在告诉我,这些不死生物,你,还有你的双剑,都是怎么回事?”

 

骑士向他深深鞠躬行礼:“很抱歉,今夜之事惊扰到了您。我杀死的那只怪兽,属于恶魔的一种,而另一只您大概也认出来了,是吸血鬼。这些不死生物,确实是生物,一类特殊的物种,具体有很多琐碎的种群划分,通常来说它们越是强大越具智慧,级别高的是与人类别无二致的智慧生物。”

 

“智慧?”他指了指两头显然更类似于兽的不死生物。

 

“今夜的两只仅是游荡的普通中级,级别高的不死生物更倾向于定期组织对教会、驱魔组织或有竞争关系的同类的集体狩猎,类似形成规模的狼群或狮群袭击鹿、羚羊、家畜乃至与同族进行地盘争夺——所谓同类只是我们为了区分它们而打上的标签,它们自身并不认可这一概念。”

 

“也就是说,已经自成一个完整的世界了吗?”

“是的。它们诞生自‘恶’,即人和世界的恶意、阴暗面,我无法向您解释具体的降生原理,因为至今无人清楚,只能告知您,它们可以被杀死,但永远不可能被根除。”

布伦达点点头:“这是自然的,善与恶都属于人之常情。”

“您是如此认为的吗?”正直的骑士注视着他。

“当然,世界上存在不会产生任何负面情绪的人吗?”

“我想不会。”

“所以——区别只在于如何控制它们,或者说掌控好自我,并不惮于直面和承担其所导致的任何后果。”

“您这一说法非常公正,但是……”骑士犹豫片刻,说,“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皇子殿下无所谓地摊手:“绝大部分人都有懦弱的时候,对吗?我不像你保有许多悲悯,我承认,也无意于悲悯怜人。”

“包括对您自己吗?”

“是的。”

“……”骑士这次仅是注视他,没有答话。

布伦达有些烦躁,口吻不太好起来:“干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企图悲悯我吗?”

 

“不,那太冒犯您的勇敢和坚持了。”安迷修低下头行礼,真诚地端详着他,“很抱歉,我也答不上来此时我的内心具体是怎样的情绪,那太复杂了无法用我拙劣的语言能力进行形容。真一定要表达出来的话,可能是……偏向于忧虑却非常欣赏?”

 

“……”听到回答,布伦达惊愕地瞪着对方,心想这家伙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看起来不像是知道的,他避开那双浅绿的眼睛,四下一扫,瞥见吸血鬼,“这只怎么还没断气?”

“流焱钉着,它伤口无法愈合,血流尽才会死。”骑士回答。

“流焱?”

“那把剑的名字。”

布伦达摸摸下巴,眼神古怪地盯着骑士手里的另一把:“这个呢?”

“凝晶。”

“……”皇子惨不忍睹地挪开眼睛,嫌弃道,“这名字你几岁起的?蠢到家了。”

已经二十来岁的骑士尴尬地辩解:“当初年、年幼无知……”

 

“除了名字愚蠢,还有这配色,单看一把倒是挺不错的,合起来就……算了,看在好用的份上……”布伦达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骑士迟疑片刻,走上前摘掉手套,温热有力的手指扶起了他的脸,用衣兜里的手帕,擦去了那洁白的尖下巴刚沾上的污渍。

 

安迷修松开手,后退一步手帕放回衣兜,再次手掌按在心脏诚恳行礼:“请原谅我这一冒犯的举动,您的手套大概在打斗中弄脏了。以及,非常抱歉,由于我的无暇顾及,您借给我的斗篷损坏了,可否请您慈悲地告诉我,该如何赔偿给您?”

 

“……不用了你闭嘴。”他冷着脸摘掉手套丢到对方脸上,深吸一口气——自己竟然会被这种程度的无知无觉的言行几次三番撩拨动,到底还是太过年轻——再瞥向吸血鬼,这次已经断气,他转身走向领主城堡的方向,“收好你的剑,回去了。”

 

“是……”将恢复成正常银色的双剑收回剑鞘,半臂之距跟在皇子殿下身后,手指摩挲着对方的手套,安迷修十分茫然地思考:布伦达的心情为什么突然不好了呢,因为被冒犯到了?或者因为喜欢那件贵重的斗篷但被他提醒后才想起损坏了?果然还是应该找皇子殿下心情好的机会再询问一次。

 

 

回到城堡卧室内,尽管布伦达很想立刻去洗个热水澡,但挂钟的时针已经走过了数字3,不宜现在惊动外人。骑士将皇子殿下安全送到,欲悄悄回自己的房间处理一下特殊的血和伤口,没两步就被突然开口的人恶声恶气喊“站住”。

 

他回过身,布伦达已经换回干净睡袍,脸色不好地质问:“你想去哪?”

“回房间去。”

对方一指床边:“就待这。打盆凉水找药箱来,我给你擦。”

安迷修一愣,微笑行礼致谢:“感谢您的好意,但真的不用麻烦您亲自……”

话音直接被不耐烦地打断:“闭嘴,难道还要我付钱请你留吗!”

他吃了一惊:“不!抱歉,遵命。”

 

纵然如此,面对勾着隐晦的笑的少年,安迷修忍不住有点背后发怵,迟疑地挣扎:“殿……布伦达,还是我自己来吧?”

对方拿着半湿半干的毛巾,托腮盯着他,显然懒得废话,只甩来一个不容置喙的“脱!”

“……”

 

事实证明骑士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布伦达动作很正常——实在太正常了!一个从来没有照顾过别人的皇子殿下,根本就不可能会擦身上药绑绷带这种细致活儿,手脚没轻没重十分粗鲁,就算没有潦草敷衍,但也绝对称不上温柔以待。为了体贴对方这样难能可贵的尝试,他努力绷住脸艰难地保持一点笑意,尽量不龇牙咧嘴面容惨淡。

 

紫罗兰色的眼睛是如此的漂亮,吸引着他多看了几眼,目光往下落至抿紧的嘴唇,那证明了布伦达确实态度很认真严肃并没有故意暗耍他。安迷修不禁颇觉欣慰,多么柔软优美的弧度,多么浅淡的色泽……不,分明都是客观由衷的称赞,他怀着歉意挪开视线,默默想总觉得哪里出错了。

 

正直的骑士大概完全没想到布伦达殿下真正在认真想的是什么,比如“不错这家伙的身材和手感比穿着衣服目测的还讨我喜欢,如果现在我就下嘴咬那浅麦色的肌肉蠢货安迷修会不会直接惊恐得跳起来,肯定会的之后呢会是什么反应气愤地谴责我吗替我的行为找无聊的借口吗活没干完就卷着我的钱逃跑吗”等等,想着想着他又觉得十分麻烦,漫不经心地再次加重了手下勒紧绑带的动作。

 

一个美好的误会,无论如何终于结束,安迷修穿好外衣,去倒掉淡红的水,犹豫片刻还是把染着污血的毛巾与脏破的衣服一块丢掉了。端着干净的水浸湿新的毛巾,他回到床边去给布伦达擦拭完双手,低声问:“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的解释还没说完。”皇子殿下提醒道,下巴一扬示意他坐床沿继续讲。

“是,您稍等。”

 

毛巾放回盆里,安迷修伸出双手半拢,蓝绿色和澄黄色间杂的小光球出现在他手里,像捧着一颗亮晶晶的星星:“这是一种特殊的力量,少部分人类和不死生物都具有,同样无人清楚来源和拥有者规律。我们称之为‘元力’,一般附着在特制的武器上施展,可以通过锻炼或吸收来变得更加强大。”

 

“怎么验证具备,或者说激发?”布伦达对这份奇怪的力量很有兴趣。

骑士尴尬地举起双手以示真诚:“我不知道。”

“……理由。”

 

“我是从有记忆时就已经会用了,我师父也一样,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收养我的。除了基本的关于不死生物和元力使用的常识,别的他什么也没告诉我,并告诫我不要轻易引人进入这个不寻常的世界,无知有时是幸运。对人类来说鲜明地意识到自己异于常人,无论更倾向从正负哪个方面看待,大多时候都并不是什么好自处的事情。”

 

布伦达难以置信地瞪他:“所以你就没多问?”

“是的,我觉得师父说的有道理。”

“……”并不愿意无知而幸运,天生就不太安分的皇子殿下,不知能对既成事实做出什么反应,骂人或者随意尝试似乎都不太适宜,只好暂且按捺幽幽轻叹,“你继续解释。”

“大多数不死生物会受此驱使来四处觅食,我小时候因为控制不好元力,容易吸引来这些凶恶的生物,今夜让您见到这种事真的非常抱歉。”

“大多数?”

“有一些少数觅食理由奇奇怪怪的,教会和驱魔者们中流传着一个解释,说是跟转变成不死生物前的经历有关,具体如何至今也没有确定的结论。”

驱魔者的存在相对隐蔽,布伦达以为只是小说故事没有见过,但他向来对教会没什么好感,听到此处不禁皱皱眉,没想到还有这作用:“那你呢?你究竟是什么人,驱魔者?”

 

“严格来说,我不算是。我有元力,恰好碰见不死生物也会出手将其除去,但我的确只是个信仰自由热爱游历的流浪骑士,没有加入任何一处驱魔组织。”安迷修误会了他的皱眉,浅绿色的眼睛看着他,诚恳地说,“诚实是骑士的准则之一,布伦达。我向您保证,除了这些只能眼见为实的魔幻事物,我没有欺瞒过您其他任何事。”

 

“……”布伦达古怪地瞪视对方,又来?!

“您请不要再因生气而皱眉,我今夜已经做错很多事,简单的道歉已经远远不足以表达我的内疚了。”

……有完没完!脾气原本就比较暴躁的幼狮彻底耗尽了耐心,揪过安迷修的衣领按倒,阴沉着脸色俯身压近:“想怎么表达内疚,你说?”

安迷修再一次为突如其来的冷怒而迷茫又诚恐,也为这含义特殊的姿势和距离心头惊跳:“呃,还您一件更精致的斗……”

“闭嘴!”布伦达凶狠地打断他,低下头咬住那过分正直坚毅的嘴唇。

 

舌头从那因惊愕而微张的齿缝中探进去,彻底摧毁了骑士残存的侥幸妄想——布伦达这是在吻他!真正的!用他刚刚才称赞过的嘴唇在吻他!安迷修惊呆了,傻愣着看对方直起身舔舔嘴唇,冷笑着拎起他的领子丢下床,“快滚!”

 

“……”他游魂似的回到自己房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开门如何走路的,坐在床沿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若有残留触觉——发着呆望着窗外的天空如何一点点亮起,最终透过窗棂洒满一室晨光。

 

 

TBC.

 

 

恋爱的酸臭味,这么死给的直男,安哥也是厉害。

为了缩减篇幅这么快就让他们有进展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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